晨雾未散时,我已看见它们在悬铃木间编织光的丝线。蓬松的大尾巴掠过微凉的空气,仿佛某种半透明的降落伞,驮着栗色的小身体在林冠层轻盈起跳。每当这种时刻,整个树林都会跟着颤动,摇晃的枝桠抖落无数朝露,把晨光摔碎成细小的彩虹。
这些褐色的小哲学家似乎总在参悟某种生存的禅意。前爪捧着松果端详时,黑曜石般的眼珠流转着理性的辉光。它们用门齿破译果壳的密码,将深秋的阳光与晨露的甘甜层层剥离,连剥落的鳞片都要整整齐齐码成螺旋塔——这般郑重其事,倒像在举行某种神秘仪式。
有次撞见松鼠走钢丝的绝技。纤细的法国梧桐枝在风中飘摇,它却如履平地,尾巴舒展成平衡杆,每一步都踩着风的韵律。忽然腾空跃向三米外的泡桐树,四爪张开如同降落伞兵,蓬松的尾巴在气流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。树影婆娑间,整个天空都成了它的马戏场。
深冬的雪地上常现梅花状的爪印,牵引着视线往高处寻觅。它们裹着银霜蹲踞枝头,尾巴环成毛茸茸的围脖,黑眼睛映着雪光格外清亮。当寒风卷起松针上的积雪,这些小生灵便化作跳动的音符,在五线谱般的枝桠间谱写冬日的圆舞曲。
暮色四合时,最后一只松鼠还在香樟树上忙碌。它把暮云揉碎了塞进树洞,将晚霞叠成方巾藏进裂缝。直到群星点亮天际的灯笼,才抱着满怀的月光钻进巢穴,留下婆娑的树影在风中继续讲述未尽的故事。